小时候在手上画的手表带走了我们多少光阴
整理杂物时,一支褪色的蓝圆珠笔滚出来。塑料壳上的花纹早已模糊,却像把钥匙,“咔嗒”打开记忆的锁——那年夏天,我十岁,满脑子都是手腕上的“上海牌”。
追着表影的时光
那时巷口修自行车的李叔最神气。他手腕上的黑表盘总擦得锃亮,骑车时特意把袖口往上撸,“滴答”声随着车铃响在风里。我们一群孩子追着他的影子跑,仰着头数他拐过第几个弯,其实是想多看几眼那闪着光的圆盘。
“我也有手表!”某天放学,阿芳突然把胳膊伸到我面前。皮肤泛着粉白,蓝墨水画的圆圈歪歪扭扭,12点标得特别大,指针像两根细竹筷。可她笑得灿烂,仿佛真戴着镶钻的名表。
我不服气,跑回家翻出妈妈的缝纫顶针,往手腕一按,让姐姐用圆珠笔沿着边画圆。顶针的金属凉意还没散尽,笔尖已经挠得我手腕发痒,却死死攥着衣角不敢动——生怕画歪了,就不是“正宗手表”了。
画出来的“名表江湖”
圆画好,姐姐又点上12、3、6、9四个白点,说这是“正点”,再画两根线,长的是分针,短的是时针。“表带要画成一节节的!”我指挥着,看她在手腕两侧画粗粗的链条,活像拴着金镯子。画完举到太阳下,蓝墨水泛着幽光,我竟觉得比李叔的表还好看。
第二天,整条巷子的孩子都成了“有表一族”:
- 阿明的表盘是拿硬币描的,圆得像满月;
- 胖虎在表盘里画了只米老鼠,说这是“进口表”;
- 我最得意,把姐姐教的“上海牌”三个字歪歪扭扭写在表盘上方,还故意把时针指在放学时间——三点十五分,仿佛这样就能立刻下课。
我们凑在一起,像模像样地问:“现在几点啦?”然后各自低头看“表”,有人喊“六点整,该吃晚饭啦”,有人嚷“九点半,该睡觉啦”,笑声惊飞了槐树上的麻雀。
小心翼翼守护的“时光”
洗手成了最谨慎的事。我把画表的手高高举过头顶,让水流顺着胳膊肘往下滑,眼睛死死盯着手腕,生怕蓝圈被冲散。睡觉前,还把胳膊搭在床沿,叮嘱弟弟:“别碰我手表!”
可越小心越出错。某天暴雨,我忘了收晒在院子的衣服,冲进雨里时,袖子全湿了。回到屋,手腕上的蓝圈成了晕开的墨团,像朵难看的青花。我坐在门槛上哭,阿芳跑来安慰:“我教你画防水的!”她神秘地从裤兜掏出支红圆珠笔,说红墨水更牢。我们躲在柴房里,又画了只红表盘的“手表”,这次连秒针都画了,细细的线在皮肤上游走,痒得我们咬着嘴唇发抖,却谁也不肯动。
真表与旧梦的对照
后来,爸爸真的送了我块电子表。银闪闪的表带扣在手腕上,凉丝丝的,走时精准得能听见“嘀嗒”。可我却总想起画在手上的蓝圈——那时的时间是乱的,指针指在哪里,就是什么时刻;那时的快乐也是乱的,淋场雨、蹭身泥,都能变成值得炫耀的冒险。
如今再看手腕,光滑的皮肤早没了墨痕。偶尔见邻居小孩在手上画表,举着胳膊满院子跑,喊着“现在七点整,该上学啦”,突然就懂了:那些歪扭的圆圈,不是手表,是童年给岁月打的绳结,系着最荒唐的幻想,和最纯粹的欢喜。
风从窗缝溜进来,吹动桌上的圆珠笔。它不再能画出蓝莹莹的梦,但那些关于时间的童话,永远锁在腕间的旧梦里,只要轻轻一碰,就会漫出来,染蓝整个夏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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